小羊貝貝

以前我認為這六個字是最噁心的語意包裝，嘴壞傷人的推卸之辭，心裡想什麼就會講什麼，刀子嘴即刀子心，但有了孩子後，我捨不得她在外面受到一點點委屈，但是為何明明很愛她，卻常管不住自己的嘴，出口傷害，讓她露出那委屈的表情，難道真的是刀子嘴豆腐心？我無法說服自己，對孩子我絕對沒有惡意，更不可能故意為之，那麼…那些傷孩子的話又是怎麼回事？

離開母親的病房，走出醫院，外頭烈日毒辣，我呼出沉沉的一口氣，心想至少我還有陽光；離開醫生的診間，經過外面一排排看診的病患，腦中迴盪醫生剛說過的：「她本來走路就已經很不穩了才會跌倒，但若不開刀就不能走路立即臥床，但現在要處理的是她有肺炎，我們得先用抗生素治療，肺部處理完再處理骨折，而且她無法吞嚥得插鼻胃管，還有她長期憂鬱…」，我千頭萬緒步出醫院，一陣南風吹來，呼，幸好還有陽光；我騎上摩托車，經過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彎去超市採買水果和家用品，離開醫院後，我還得照顧自己的家庭，黏膩的暑氣彿過臉旁，至少我還有陽光。

媽媽的各種崩潰，三歲以前是夜奶地獄，五歲之後是尿床地獄，尤其被子床單都還沒晾乾時又再尿床第二次，半夜拆床單被套，隔天一早還要灑小蘇打粉在尿溼的床墊上去味清潔，再把有尿臭的小孩衣褲、被子、床包、枕套丟進洗衣機洗個三輪才能把尿味洗掉，隔了一天孩子又再次尿床！我的老天！就像親生兒時期半夜的二三四次夜奶惡夢一樣，沒完沒了，耗人心神。幸好我即早帶著孩子就醫，經過治療後，尿床不再。

我有兩件小棉襖，一個是親生的女兒，貝貝；一是領養的狗兒子，可可。二隻都喜歡跟我撒嬌，有一次我回家晚了，一進門可可就興奮得衝向我，整隻狗跳到我身上，不抱都不行；隨後女兒也來抱著我的屁股，委屈巴巴的嚷著：「媽媽，你今天怎麼這麼晚啦。」二隻一前一後掛在我身上，唉呀好重，好甜蜜。

我以為自己已經想得很清楚了，只生一寶是我們夫妻一直以來的共識，從孩子三歲、五歲到現在七歲了，我們從未糾結掙扎過是否再生一個，直到那天先生突然說：「以後我們都走了，就只剩貝貝一個人，沒人陪她。」我心頭一震（以後我們走了，只剩貝貝一個人…），這幾個字打中了我，想到寶貝女兒以後一人在世上孤伶伶的，我都快哭了。我一時講不出話，還真沒想過要是哪天我們都走了，女兒怎麼辦?

從沒想過孩子上小學後，「賴床遲到」這事竟困擾我超過半年之久，由每早大吼大叫的催趕，後來學著接受她悠哉的性格與我大相逕庭，最後我把孩子當成我的工作伙伴，找出「賴床後的交集」，創造彼此雙贏的出門合作模式。

孩子兩歲時我無意間寫的文章《我討厭小孩，是為人母後說不出口的秘密》，至今仍不時收到讀者私訊，不管是新生兒媽媽，或是六歲小孩的媽媽…她們說「我也是耶，但我都不敢講。」、「我現在還是很討厭我的小孩，怎麼辦?」、「很後悔當初聽婆家的話，生了老二…」，我通常會建議她們讓自己開心點，吃個香草冰淇淋、買杯肥死人的布丁奶茶、追追甜劇、逛逛網拍，但凡能抓住一點快樂的小事就去做，反正孩子總會長大，日子總會變好。

「媽媽，為什麼要這樣做?」「因為這樣才是好的…」「可是我不想要這樣做…」「反正聽媽媽的話就對了」我承認在管教孩子上，有時純粹只是想孩子遵照我喜歡的方式，我知道這樣不好，但在永無止盡的育兒歲月裡，有95%的時間媽媽被要求理智合理，所以那些5%的不合理的教養堅持，就是我自以為是的忠於自我而竊喜，非常幼稚呀。但在上個週末，我發現其他媽媽也是如此。

疫情爆發宣布停課後，我保時淡定，可以預料孩子在家一定放飛自我，不會太聽話，所以我每天像唱盤跳針無限重複著那些「飯快點吃完」、「去睡午覺」、「再不…就去罰站」巴拉巴拉的老調，我認命且認份的每時每刻都嘮叨著一樣的事。兩週過去了，開課日期從5月28日延長到6月14日，再延長至6月28日，緊接著直接放暑假，噢老天，天要亡我，整天關在家，大人小孩都會有脾氣，而且是那種沒由來的脾氣，但小孩已經知道不能隨便耍性子，因此就會表現在一些行為舉止上，把悶氣發洩出來。

女兒離去前，半摟半搭的拍拍豆花店老闆娘的肩膀，然後老闆娘抓著女兒的手胡亂握緊，同時間女兒也握著媽媽的手，呈現一種不對頻的相互亂抓，兩人的手還是緊緊握住了，握著僅僅只有一秒的時間後放開，挺著五個月孕肚的女兒隨著女婿要去醫院產檢了。

管教孩子時，有時我為了自己的方便是有些私心的，總希望她按照我的方法做事，尤其是一些生活常規。但她已經四歲多了，很會想，更會講，常提出質疑，我雖非常欣賞，但真的不好教，母女天天在鬥嘴鬥智。
 

快瘋了! 快瘋了! 嗚嗚…我的脖子要燒起來了，好熱呀，火燒的灼熱感，我的後頸在燃燒中。

睡前和孩子躺在床上聊天，他常要求我講「小羊貝貝」的故事，那隻曾陪伴我14年的老犬，羊貝貝牠喜歡晒太陽、還有一次把我的手咬到流血、不喜歡吃肉包、喜歡吃乖乖…，講多了孩子也好像跟牠熟識一樣，有時在路上看到狗，他會說那隻跟羊貝貝一樣是白色的、那隻跟牠一樣愛亂咬人、那隻耳朵垂垂的跟牠好像。後來聊到羊貝貝現在在哪裡? 我說牠後來變得很老，然後就死掉了。

原本就計畫好週六早上帶小孩去打流感疫苗，前一天星期五晚上我先去電詢問診所是否還能打，護理師提醒明天要早點來，因為隨時會沒貨。

這是今早我起床的時間，也是孩子起床的時間，一年當中總會有那麼幾天鬧鐘沒響，在手機還沒有鬧鈴功能的年代，家裡必備的正方形「滴滴滴滴滴」小鬧鐘，有白色、綠色、紅色的，它頭頂被用力一按會整個掉到地上，萬年摔不壞，夜間指針還會發光的那種。放在床頭是沒用的，因為手一伸直接按掉，就能安心入睡，再醒來時會對它出氣，「厚! 鬧鐘怎麼沒響啦」，壓根忘記稍早明明是自己按掉的。

連假結束的第一個上班日，我都需要大半天的放空日，這個時候才是我的假期，就在地上躺著，就是躺著，不能躺床，一定要躺在地板上，吹著電風扇，聽著廣播或是Podcast，享受只有我一個人的空間，一直躺著，完全無法動彈，停不了的滑著手機，滑到沒東西也停不下手，全身只剩下耳朵和手指在活動，躺到肩膀和背部開始酸麻，過了午餐時間我才會爬起身，去上個廁所，然後開始振作，開啟一天的工作。

「他好會講話哦」很多人看到我孩子的第一句話都這樣說，不管是在餐廳吃飯的陌生人、公園的婆婆媽媽、很久不見的親朋好友…都是，從他一歲多會講句子開始，話就沒有停過了。

上週放四天假，這週放三天假，日子好像黏在一起，天天都在放假，今天到底禮拜幾了? 哦，禮拜六了啊。

「小朋友，你從起床到現在已經下午了，都沒有尿尿，快去尿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