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園裡的馬尾,低低的,旁邊有些髮絲披落沒有綁到,或是一早起床綁好後,就沒有再重新整理過的馬尾,已經鬆脫垂軟。

 

醫院裡的馬尾,很隨便,很匆忙,有些很慌張,根本無暇管它,那馬尾像孤兒,在後腦杓著跟著著急甩動。

 

廳餐裡的馬尾,很忙碌,一手餵孩子,一手餵自己,抱著孩子的馬尾,根本無法好好吃飯。不用抱著孩子的馬尾,很狼狽,一下彎身撿湯匙、一下彎腰撿杯碗。

 

這些馬尾都很疲憊,每個低垂無神的馬尾,是一個個辛苦燃燒的靈魂。

 

曾經,我們的馬尾也像《那些年》的電影一樣,在髮禁的年代,好不容易留長的頭髮,終於可以紮起一撮,露出白晰的後頸,旁邊綁不到的細髮,會整整齊齊地夾上髮夾,再藏在頭髪裡。抬頭挺胸的身影,總是綁得高高的滿滿自信,隨著我們輕快的步伐,馬尾總是跳躍,跳躍閃亮的青春。

 

青春的馬尾不再,為人母後,方便快速為首要,沒有勇氣理個大光頭,馬尾即是最便利的造型。

 

從懷孕開始,做什麼都不方便,我便把維持多年的過肩長髮剪了,剪到大約是耳下三公分的長度,不會亂翹,洗頭也很快,早上起床梳一梳,往耳後一塞,就可以出門了。接著孩子出生,這樣的長度在幫孩子換尿布、洗澡、餵奶,這些全部都是需要低頭的工作,無法綁起來的短髮,就變得很礙事,一下吃到自己的頭髮,一下卡住眼鏡,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撥開擾人的頭髮,弄得我心煩。後來索性就把頭髮留長一些,維持在剛好可以綁馬尾的長度。

 

當孩子五個月大時,想重返職場,身形太胖穿不下套裝,連要去面試都有困難。那時發了狠、鐵了心,每天在孩子七點起床前,我五點就準時出門晨泳,為了趕在七點整到家,我只能縮短沖澡吹頭髮的時間,那段日子,我把頭髮剪得更短了,那撮馬尾也更短了,若穿起領子較高的衣服,是可以藏在領子裡像女扮男裝的馬尾。

 

開始上班後,職業婦女的日子是身分無縫接軌的瘋狂緊湊,毫無喘息。白天儘量把自己打理得比較能見人,我的馬尾依舊沒有放下來過,洗頭很快、吹頭髮很快、早起出門綁起來打理孩子很快、晚上回家做家務很快,那時的要求只有「快」,快快快! 那頭短髮依舊維持一個月剪一次的頻率,像個當兵的男人,頭髮一長長,反而渾身不自在,覺得洗頭的時間變得好長,吹頭髮變得好久。持續整整二年,外出頭髮從來沒有放下來。我是疲憊馬尾中的一個。我絲毫感受不到頭髮的存在,也不太知道自己長得什麼樣子。

 

孩子快滿三歲了,可以自行喝奶、也戒尿布了。有一天,臉書跳出八年前在歐洲旅居的照片,那時頭髮幾乎都是放下披肩的,我都忘了長髮披肩的感覺了…,忽然不想再看著照片感嘆過去,現在開始,我要留長! 我要把頭髮放下來! 那一刻,像是一個對新手媽媽的告別宣誓,對「疲憊、隨便、狼狽、匆忙、慌張、忙錄」說再見的儀式。我不是媽媽,我是個「女的」,我想要「當回女人」。

 

曾經疲憊的馬尾,是那段燃燒自己,極致瘋狂,水深火熱的歲月。現在堅持留長頭髮,即使紮起馬尾,我也要綁得驕傲挺直,青春有期限,但是繼續跳躍未來的美麗,無極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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