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羊貝貝

昨天我推了一下孩子的頭，力道不大，但這舉動，很不尊重人。

推了他之後，原本在哭的他，哭得更大聲了，怒喊著：「幹嘛打我!」
他還不會講「推」，凡是碰觸到他的身體，他都會說是「打」。

然後，我陷入長長的懊悔中。

我開始沉默，坐在和室的台階上，臉和身體都垮了下來，還未平息的憤怒，
加上對於自己這粗蠻舉動的歉疚，以及發炎未癒的喉嚨，還有一整天忙裡忙外奔波的疲累，
思緒太亂，心裡最多的是歉意，可是怒氣也高漲著，這是一個怎樣的情緒?

此刻，我只想和孩子隔離，不要對他有再多的傷害，也無法立即和解。

我需要隔離。

他仍在哭鬧，後來又以為自己做錯事了，
開始收拾自己的書包，去冰箱拿了水果，坐在客廳看書，
然後穿著新鞋子跑來說：「鞋子太大了，太大了。」

但，沒有再吵著要把標籤拿下來。

不過就是今天幫他買了雙新鞋，怕尺寸不合，吊牌標籤都還沒有剪掉，要他先穿穿看，
他見了鞋，第一秒很開心，「哇，是貓咪的鞋子耶。」
第二秒就嚷著要我剪掉標籤，我要他先試穿，他不依，
硬是要我先剪，他才穿。
快滿三歲的孩子啊，談判交涉的能力可不差。

我解釋了二次，不合還可以退貨，他開始大哭，瘋狂大哭，硬是不穿那雙鞋。
這一哭，我就火了，我南北區不同方向，跑了二家店，給你挑了雙你一定會喜歡的鞋子，
你就因為一個該死的標籤，不肯先試穿。

於是，我二話不說，動作比理智快，就下手揮了他的頭，揮完他哭得更大聲。

揮完我就後悔了，我在心裡哭，哭自己的無禮粗蠻，但始終沉默。
當自責到一個極限時，有些人會選擇避不見面，逃得遠遠的。
對於造成的傷害，不知道該如何彌補，更不知道從何道歉起。

我懂，就是這種感覺。

我只想逃離。
 

難道當媽媽，自責是基本配備嗎?
每隔一段時日就會自責，在心裡給自己建立了不少的防呆機制，
當火氣上來時，要先吸口氣；非常想揍他時，不能失控，要先講明處罰的原因。

這些防呆機制，遇上突如其來的火氣，大部分都是當機的。

可是，是不是每個媽媽關起門來，都有不敢告訴別人，連自己都不敢回想的，
對孩子曾經粗暴的對待呢 ? 不管是動作上，情緒上，言語上。

我有。

這個事件，我當下的理智是，要小力。即使只是輕輕一揮，
但動作極不恰當，不管是對孩子，對任何人，這動作都不該有。

一直反省、一直道歉，會不會也是一種性格上的缺失呢? 自己控制情緒的能力仍欠佳?

對孩子道歉，也是讓我記住這次的事，讓他明白，我很愛你，
我也還在摸索，用更溫和的方式與你相處，而這是我一輩子的功課。

這些文字會留下來嗎? 待他將來識字時，他也許會怨我，或許會理解我，
而我，只是個每天都在學習當媽媽的，非常平庸的人。

我仍繼續反省，繼續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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