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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涼爽的川堂,人來人往,男生喜歡坐在台階上,聚集聊天,

我猜他們,喜歡順便看看有沒有漂亮的女生經過,好在言談中,順便品頭論足一番。

 

我也喜歡在川堂聊天,總是會看到某科系的帥學長、吉他社的夢幻漫畫男社長,

不然就是貌不驚人、身高不高,但會講話的好口才,也佔有一片天的社團紅人。

 

我,十七歲最後二個月,那個只見過幾面,在社團團慶才會回來的超級大學長,
聽說已經在當兵了,最近又偶然在學校出現,聽說了,回學校唸書,準備考研究所。

 

以前,見過幾眼,我年紀那麼小,小他六歲呀,在校園裡,這就是天與地的差異。

當中夾雜太多人;喜歡他的學妹們,他交往過的學姐,還有聽說…他現在有女朋友,

只是聽說。

 

我也一直「被聽說」有男朋友,事實上我寂寞的很,

我從來都不認識的幽靈男朋友一直跟在我背後,從沒有被講到活靈活現,

而在長相清純可人,早上梳頭並不會掉一地髮絲如化療般驚恐、

前額還沒那麼禿,不用剪厚瀏海裝年輕的那個年紀。

我最想澄清的事,「我沒有男朋友! 到底要講幾遍呀!

 

只是講了從來沒人相信,我繼續寂寞的十七歲,日日思春,

想來想去想著同一個問題:「為什麼我()會沒有男朋友呢?

這是我和手帕交,當時最大的煩惱。

 

超級大學長,開始在川堂出現,偶爾會看到他在閱覽室,

不過,也是不太專心準備考試的樣子,總是出出入入。

 

又有一次,在社團辦公室見著了他。

若是心裡有喜歡的人,總要挑對時間過去社室,看到喜歡的學長,又不太敢講話,

那時還不太流行,裝作大方,這種態度,而總是不自覺的不自然起來,

不自在的打招呼,明明在家裡像個白痴一樣,想像過無數次,

下一次遇見他,練習著要講什麼話,讓對方印象深刻…,

一見了面,又要掩飾僵直的身體,再瞄著他和別人尋常閒聊,

等待他過來和自己聊上一兩句,然後,離開。

 

我再繼續回家演練下一次的見面。

 

當時,我是沒有喜歡的學長的,

若看見那個又胖又好笑的團長,也剛好在社團出現,我會很開心,

偶爾我會希望他不順路的載我回家,他也真的那麼做了,

我單純就只是喜歡與他聊天罷了。

 

這是胖子的魅力。

 

既然外型比不過人家,那就聊天吧,他們沒有意圖,也沒有妄想,

在那個極看重外表的十七歲,高傲做作的十七歲,用「妄想」是最貼切形容。

那時還有個已經不太有人使用的詞,「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而我是不願用這樣的話來形容團長的,他實在太好聊,

而且我現在回想起社團辦公室,只能想起二、三件事,

其中一件就是他有次在我感冒趴在桌上休息時,幫我蓋上那件黃色的風衣外套,

非常溫暖,更不會有害羞、尷尬的排斥感。

 

因為他就是不會妄想的那種態度,此時我再用妄想,就是對於當年的他,極不尊重了。

如今想來,或許他沒有那麼單純,而只是他掩飾得很好,

而我當然是不願相信的。我相信他待我如其他人一樣,因為他也幫好多人蓋過外套,

 

真是厲害的胖子呀。

 

回到那件黃色的風衣外套,它的袖口有點髒,

領口也磨得變薄了,在快要破掉的臨界點,第二次蓋在我身上時,它已經破了。

我總是記得這種奇怪的小事。

 

而那個年紀的男生,衣服大概三個月才洗一次吧,甚至他每天騎車都穿,也許根本沒洗過,

總之,那件外套有種汗漬乾掉的味道,每天從東勢那麼遠的山上騎來台中市區,

被強風吹得,也沒有想像中的臭。

 

而我卻只記得,溫暖的感覺,當然,我那時是閉著眼睛,醒著的。

他為我蓋上衣服時,我第一次裝睡,第二次就醒了,
也許是再也裝不下去,開始有點不好意思了。

 

即使有這麼一段暖甜的回憶,

當時,仍然沒有任何人,讓我期待到社團時會遇見「那個讓我預先練習對話的人」,

一直沒有。

而那練習,是我長大後,在不同時期的不同團體裡,

也許想吸引人注意,也許想表現得與眾不同,才開始的演練,

實際上派上用場的效果,趨近於零,這種練習,僅是心思還單純時的證明。

 

想起那個川堂的學長之前,卻讓我想起這麼多事,

而讓我有記憶點的社團辦公室的第二件事,就是川堂學長在那裡對我講的第一句話了。

 

「嘿,妳知道社誌放在哪裡嗎?」

我和他的故事就是從這句話開始的嗎? 沒有。

 

我當時認真的找了起來,而社誌就放在最顯眼的桌子上,

「哦,在這裡,給你。」

「好,謝謝。」

「妳要寫嗎?

「沒有。」

 

然後,我就走了,有點疑惑又有點高興,僵直地離開社室。

 

為什麼呢? 我也不知道。

 

我不喜歡他嗎,不,其實我心裡覺得他很帥,也為他主動找我講話而開心。

但,我就是走了。

 

後來,在那簡短,而我又極不上道的對話之後,

大約有將近一年的時間,我反覆回味他的那句問話,

想不出個所以然,也沒有要想出所以然。

只是非常單純的回想著,並冒著愚蠢的粉紅泡泡,整天想像著他會不來會來約我呢?

 

思春少女總是相信,毫無根據,神蹟般的愛情,而我,並不虔誠。

 

一直到我二十多歲了,才知道原來那叫「藉故」、「找機會」。

 

又到了去年,我,三十五歲了,讀到張愛玲作品《愛》,

「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那也沒有別的話可說,

惟有輕輕地問一聲:『噢,你也在這裡嗎?』 」

 

「嘿,妳知道社誌放在哪裡嗎?」
 

那就是我十六歲到二十歲,專科整整五年,愛情全部的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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