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一些文章，諸如 「結了婚才懂娘家的好」、「婚後反而變得愛回娘家了」、 「回娘家就喪失帶孩子的能力」…，我都是很羨慕的。 雖有娘家卻是「想回又不想回，想到就很怕」的複雜心情，若要補充負能量，原生家庭便是最快速充電的所在。
母親緊迫盯人，上演「你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
母親當年，每天每天待在我房裡，就躺在我背後的床上，她把所有的東西都擺在我的床頭，好讓一切起居在我房裡進行，便於緊盯我唸書，看著我的背影弧度，她就知道我一定開始不專心或是恍神，然後，不時傳來地獄般的責罵「你又在幹什麼了!」、 「非要考最後一名才甘願嗎?」、「頭腦這麼笨! 還不用功!」，再邊用她那尖尖的指甲敲著我的正頭頂，用力敲出叩叩叩的聲響，邊敲邊罵，我喝水她罵、我上廁所她也罵， 常等她睡著時，我就看著窗簾的繩子發呆，當時在想，那是我唯一能上吊的地方了，若我死了，誰會為我傷心呢? 想著想著，自己就哭了，連哭都只能悄悄落淚，不敢放聲，怕吵醒身後的母親，而被罵得更慘。我像個犯人，被囚禁在書桌前。
母親的羞辱責罵，總多過稱讚
長大後，單身時被她譏諷，我沒有吸引男人的魅力；我的朋友結婚了，她數落我條件差，難怪別人不娶我；我結婚了，她說會娶我的人，條件一定也不怎樣，不然怎麼可能要年紀這麼大的我；我生了女兒，她很高興，因為我沒有比她高明，她說生女兒的都是上輩子做了太多壞事；我和丈夫吵架，她說我再嫁也不會比較好，生過孩子誰會要我；我帶孩子，她處處嫌、愛下指導棋，老說我「不會作人老母」。 她有稱讚過我嗎? 有，只是少得我想不太起來了。
我以「同為人母」的對等身分，準備反擊
我已為人母了，看清那強勢作風底下，盡是自卑又死要面子，如今，我也有孩子了，有資格以「同為母親」的身份，來推翻她當年那些「你吃我的，就得聽我的」、 「我嚨係為你好」、 「要不是你們，我早就離開了」…，其實都是極其自私的語言，我要理論，我想反駁。
她輕巧一句：「我全忘了」，我能奈她何?
但是，曾經那樣盛氣凌人，作風強勢的她，如今變成表情木然、腦袋混沌的婦人，四十年爭吵不斷的婚姻，讓她完全沒了自信、甚至喪失做決定的能力，小至買條白鯧魚，她都能在攤子前面來來回回，猶豫不決老半天，深怕買錯回家被罵；大一點的決定，例如大門需換鎖頭，這樣的「大」決定，她更是不敢作主，連找鎖匠都怕找錯人。 奇怪了? 她以前不是這樣的呀，那個嘴上不饒人，成天監控丈夫，控制孩子的女人，如今怎麼變成這樣了呢? 現在，她裝得一臉無所謂又無辜的表情說：「我通通忘記了，妳怎麼這麼會記仇」。 此話一出，我彷彿被輕輕的萬箭齊發，又是一次次嚴重的內傷出血，無力抵擋。
「自己當自己的媽媽」吧!
我是不可能再從她那裡得到一個「心中期待的母親」的功能了，那我就「當自己的媽媽吧」。婚姻、夫家、孩子、家務、生活，這些結婚之後的種種挑戰，場場都是硬仗，不管是物質上、還是精神上，我完全沒有後援，我羨慕那些能回娘家訴苦的女兒們，看不慣那些抱怨娘家帶不好自己外孫的媽媽們，一切都是因為，我只能靠自己呀。
「自己的媽媽」會鼓勵支持讚美，我感到安心滿足
沒關係的，我還能『當自己的媽媽』，光是自己給自己加油打氣，遠遠不夠，我可以選擇，當我自己的媽媽。 「嘿，小羊貝貝，妳其實下次可以這麼對孩子說呀，他會理解的。」、 「嘿，小羊貝貝，妳累了，快去睡吧，孩子的事都比不上妳自己的身體重要」、 「嘿，小羊貝貝，妳今天這樣教孩子很棒耶，我覺得妳當媽當得還不錯呦」、 「嘿，小羊貝貝，妳今天穿這樣很好看」、 「嘿，小羊貝貝，妳和丈夫都是很棒的人，把焦點放回自己身上吧」…。
放下對母親的怨懟，愛上「我自己的媽媽」
在生活中受到挫折時，我試圖在心裡想像一個『我自己的母親』，『她』會跟我說什麼呢? 當『我自己的媽媽』愈來愈常鼓勵我、支持我時，我感到很放心，能漸漸放下對娘家母親的怨懟，我喜歡這個『我自己的媽媽』，『她』有時會指責我，但也會理解我，在內心深處，那個從小缺乏鼓勵與讚美的孩子，其實不一定需要長大，變得堅強，我可以選擇永遠支持自己，一直陪伴身邊，第一次，我感到十足滿滿的安全感。
「她」永遠都在
當自己的媽媽吧，原生家庭無法選擇，自己建立的家庭，未來也可能會變調，但『我自己的母親』會永遠保護我、陪伴我，不會消失。
*畢業於台大農經所。現為《風傳媒》、《嬰兒與母親》、《Women說》等作者。臉書：小羊貝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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